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番外二(纷乱景)

写在前面的话:

第二篇番外来了!写的时候查到,历史上的今天是朱棣去世的日子,也算是个美丽的巧合了,这篇没有妙云,却处处都是妙云,谢谢大家的等待和喜欢,我们番外三见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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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间临近农历春节,南京城中一片繁荣热闹的景象,家家户户都在憧憬着新的一年到来,与之相对的大明皇宫内却布满了阴沉,这是朱棣在位的第五个新年,也是徐妙云离开他后的第一个新年。爱人的离世,给予了这位九五之尊沉重的打击,那个陪伴他走过年少困苦时的女子,最终还是在光明到来不久时,彻底的离开。

 

因着徐皇后的离世,朱棣吩咐今年的春节宫内不许大操大办,除除夕夜惯例的宴会外,其余的庆祝活动一律取消。宫里的人知道朱棣为着徐妙云的事心里难受,也格外的小心翼翼,生怕一个不注意惹怒了朱棣,便引来了杀身之祸。

 

徐妙云的棺椁并未下葬,而是被朱棣停放在了宫中,朱棣几乎日日都会来同她说上几个时辰的话,仿佛只有这样,才能微微安心。“妙云,今日瞻基入宫来看我,他又长高了些,扯着我的袖子说了好多话,妙云....”朱棣用手抚上爱妻的棺木,哽咽着说道,“若是你在就好了。”朱棣想起从前初到北平时,一家人和睦恬淡的生活,不由得难过了起来,“妙云,他们都在劝我,让我将你下葬,可是你再等等,我总是要带你回北平的,回我们的家。”徐妙云的离世,让朱棣迁都北平的心意更加的坚决。

 

转眼到了除夕夜,宫里依着旧历举办宴会迎接新年,除了皇子、公主这些皇室亲眷,朝中重臣也会被邀请一同赴宴,以此机会增进君臣间的关系。朱棣身居高位,看着宴会厅正中的表演,显得兴致缺缺,转头望向身旁的那个位置,已没有了徐妙云的身影,纵使她已经离世,朱棣仍吩咐了人准备了她喜欢的吃食。

 

“父皇,内廷新排了个舞曲,想请父皇一观。”朱高煦见朱棣仍提不起什么兴致,忙开口说道。

 

朱棣本想拒绝,可又想着今日是除夕,也不好扫了众人的兴致,便点点头,朱高煦冲内廷的管事使了个眼色,一群身着异域服饰的女子走入殿内,为首的女子以轻纱遮面,虽看不清面庞,可一双大眼睛格外清澈动人。

 

朱棣几乎一眼就被这双眼睛迷住了,他目不转睛的跟随着女子的身影,一刻都未曾离开,一舞毕,女子俯身行礼时,面纱不慎掉落,再抬起头时,宴会的人群已有了阵阵骚动,有些年长的老臣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,直直的望向朱棣,朱棣倒是面色如常,只问道为首的女子,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
 

“回陛下,奴婢名唤瑾云。”女子怯怯的答道,柔弱的样子倒是格外令人怜爱。

 

“瑾云?”朱棣默默的念道,“倒是不俗。”

 

众人还未反应过来,只听见朱棣又说,“将她留在宫中吧。”

 

女子俯身谢恩,朝臣中却已开始窃窃私语,朱棣自徐妙云离世后便未再纳过新妃,甚至连后宫都鲜少踏入,今日却主动开口将这女子留在宫中,着实是令人没想到的。

 

宴会结束后,朱高炽叫住了刚走出门的朱高煦,“我问过内廷,这节目是你准备的,你明知那女子....,你到底是怎么想的。”

 

“大哥。”朱高煦有些不以为然的撇撇嘴,“父皇因母后的离世伤痛不已,弟弟此举不过是为父皇疏解心结。”

 

“可是若是她魅惑了父皇。”朱高炽到底还是担心。

 

“大哥,父皇是什么人,怎会被一小小女子所魅惑。”朱高煦拍了拍朱高炽的肩膀,笑着说道,“你还是莫担心的好,早点回府吧。”说完便先离开了。

 

 

朱棣虽将瑾云留在了宫中,却并未给予任何封号,事实上,他根本未有宠幸她的意思,只是将她安排进了上书房侍奉笔墨。初入宫的瑾云格外小心翼翼,一步都不敢行差踏错,朱棣鲜少与她交谈,只是有时会望着她出神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
 

这日,朱棣在上书房批阅奏折,瑾云在旁为他研磨,“朕还未问过你,你是哪家的姑娘?”这句话问的突然,瑾云的手抖了抖,几滴墨泼洒到桌面上,她吓得连忙跪下,只低着头也不说话。

 

“朕在问你话呢。”朱棣语气虽不算严厉,却仍压的瑾云喘不过气来,朱棣见她害怕,也不忍多苛责,柔声说道,“你如实说便是,朕答应不会降罪。”

 

“奴婢的父亲,原是浙江嘉善县的县丞,后,后因父亲犯了错,被罢官流放,家中女眷皆被变卖。”瑾云缓声说道,却还是一味的低着头,不敢看朱棣。

 

“起来吧。”朱棣放下手中的笔,吩咐她起身,“你就安心在朕的身旁侍奉。”

 

“是。”瑾云见朱棣未有再追问的意思,才放下心来。

 

 

时间又过去了几日,宫中纷传,陛下新得一女子格外宠爱,日日陪在身边,却从未赏赐任何名分,也并未侍寝。连瑾云自己心里也是疑惑的,朱棣望向她的眼神明明带着情意,可他却从来不曾召她侍寝,甚至从未碰过她,与朱棣待在一起的多数时间,他都在批阅折子,不怎么同她说话,只是偶然会冒出几句奇怪的话语,可她听得清楚,陛下分明唤的是妙云,她不敢问,所以每每这个时候,便只能沉默。

 

 

直到半月后,太监传旨命瑾云入乾清宫伴驾,来人宣读完旨意,还不住的恭喜她,谁也未曾想到,徐皇后离世后,宫中最获恩宠的,竟会是一个宫外来的舞女。瑾云被随行的太监引入乾清宫,朱棣还在前朝意识,侍候的嬷嬷吩咐她在殿内等候。这是瑾云第一次踏入乾清宫,偌大的宫殿虽装饰华丽,却也说不出的冷清,她突然有些心疼起朱棣来。寝殿内的墙上,挂着一幅画,画上是一个男子骑着马的背影,那人手里握着弓箭,身着一件蓝色的袍子,画工并不算好,但足以看出作画人的用心。

她看的入迷,走进了些,却不小心碰到了墙边的架子,一个木质的盒子掉落,从盒子中摔出了一幅画轴,瑾云捡起画轴放回盒子中,又鬼使神差的想要打开来看看,便又取了出来。画卷一点一点的展开,画上是一个女子,眉目含笑,女子穿着一身红衣,并无繁重的装饰,只是在发髻上别了一支银簪子,瑾云只看了一眼便呆住了,那画上的女子竟与她的容貌有六七分相像。她突然明白了为何那人为何在一众女子中选中了他,也明白了朱棣望向她时眼中的情意从何而来。

 

身后传来的推门声让她回过神来,她来不及收起手中的画卷,只得跪下请罪。朱棣似乎有些疲惫,看到她手中的画怔了怔,“起来吧。”

 

瑾云松了一口气,刚起身便听到朱棣喃喃道,“你同她真的长得很像。”

 

“这画上的人,是先皇后吗?”瑾云虽这么问,心中却已有了答案。

 

朱棣从她手中接过画,看着画上的人,眉眼间满是温柔,“那是我们成婚第二年的七夕,我与妙云扮做寻常夫妻出府去玩,她便吵着让我为她画上一幅画。”

 

朱棣还记得那日的徐妙云,一袭红衣格外明艳动人,他们仿佛真的如同一对民间夫妻一般,一起逛集市,一起吃小吃,他为她挑选簪子做礼物,徐妙云便撒娇的说让朱棣为她做一幅画,他便在街边寻了一个摊子,买来了纸和笔,借着月色画下了她,也将那日的她画入了自己的心里。

 

“陛下真的很爱先皇后。”瑾云也不免有些动容,能得夫君如此疼爱,是天下无数女子的梦想。

 

朱棣叹了一口气,缓声说道,“朕与妙云是少时的夫妻,这些年她跟着我吃了不少苦,到底还是我对不住她。”朱元璋离世后,朱允炆即位,便开始着手削藩,朱棣的兄弟手足们被自家的侄子逼得死的死,疯的疯,他为求自保,不得已起兵造反,而徐妙云一直跟随在他身边支持他的决定,从未有过怨言。

 

瑾云只默默的听着,她看着朱棣陷入到自己与徐妙云的回忆中,不忍心打断。

 

“他们是知道你与妙云长得像,才将你献于朕。”朱棣望向瑾云的眼睛,她与徐妙云的相似,有多半都落在这双眼睛上,只可惜她们确实两种性格的人,瑾云唯诺小心,而徐妙云虽随和,却遇事果决,极有自己的主意。

 

“能替先皇后服侍陛下,是奴婢的福分。”瑾云其实并不在意自己是为何被选入了宫中,她只明白,只有朱棣能拯救她的家人,改变她的命运。

 

朱棣走的近了些,用手轻轻抚上她的脸,这是两人之间第一次有过肌肤之亲,可是和瑾云预料的不一样的是,朱棣并未有进一步的动作,他唤了当值太监进入寝殿,吩咐道,“送她回去吧。”

 

瑾云虽不解,却也不敢抗旨,跟着太监走出了乾清宫,她知道自己被退了货,连太监看向她的眼神都充满了同情。瑾云抬头看看宫墙内四四方方的天,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又在何处。

 

宫里的消息传的飞快,第二日,瑾云被皇帝侍寝又被送出乾清宫的消息便人尽皆知,此后的几天,朱棣一反常态的未宣她入上书房伴驾,众人都以为她失了宠,再加之她没有位份,日子便难过了起来。

 

与她关系好的小太监也悄悄向她透露,这几日陛下除了上朝议事外,一直待在先皇后存放棺椁的内堂之中,不让任何人进入。瑾云不知道自己的出现对朱棣意外着什么,一张长相酷似的面庞,究竟是她的幸运还是不幸。

 

又过了几日,这天清晨,朱棣身边的太监传旨,选瑾云入上书房面圣,她不敢耽搁,整理停当后便跟着入了上书房,朱棣正伏在桌前批阅奏折,见她来了,只吩咐她磨墨,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她最初入宫的时候,她不敢猜度朱棣的心意,却也忍不住委屈。

 

“朕明日想出宫去巡视,大约几日,就在南京城附近走一走,你随朕一同去吧。”朱棣吩咐瑾云道。

 

“是。”瑾云应声,她不知朱棣的心思,也不愿再猜测。

 

 

此次出宫朱棣并未声张,只带了几个贴身侍从,朱棣与瑾云同乘一车,不知是不是错觉,瑾云觉得出了宫,甚至连空气都格外清新些。几日巡视过后,一行人又回到了南京城,朱棣并未下旨回宫,而是在城中选了个客栈,住了下来。天色渐晚,朱棣带着瑾云在客栈不远处的酒楼吃饭,听店里伙计说起城中新开的市集十分热闹,便想着去看看,他吩咐人为瑾云准备了一身红色的衣服,二人乘着马车来到了市集,朱棣不想让人打扰,便吩咐侍从们在后面远远的跟着,不许靠近。

 

二人在市集上闲逛,人头攒动,路两边小贩的叫卖声络绎不绝,瑾云想起了那日朱棣曾与她讲过的他与徐妙云的故事,只觉得心下有些酸涩。她跟在朱棣身后大约一臂的距离,看着面前人的背影,她鼓起勇气快走了两步,扯了扯他的衣袖,柔声说道,“我想吃糖葫芦。”既然要做场梦,她便陪着他做一场梦。

 

朱棣怔了怔,神情有些恍惚,他拉过她的手,牵着她穿过人群,找了个卖糖葫芦的小贩,买了两串糖葫芦,瑾云接过咬了一口,酸甜的滋味充斥在唇齿之间,她的心情好了些。“好吃吗?”她听到朱棣这么问,重重的点了点头。

 

两人又在集市逛了好久,看了街边的杂耍,买了小吃,朱棣停在了一个小摊子旁边,为瑾云选了一支银簪,他付了钱,为她带上簪子,瑾云笑着问他,“好看吗?”

 

“好看。”朱棣也笑着,却不自觉的落了泪。

 

再美好的梦境,终有醒来的那一刻,集市散了场,两人回到了客栈,朱棣将瑾云留在了自己的房间,“你不用同我一起回宫了。”瑾云听到朱棣如此说,犹如当头一棒,“无论你是为何进宫,你陪朕做了一场梦,那朕就许你一个心愿。”

瑾云俯身跪下,哽咽着说道,“求皇上饶恕奴婢的父亲与家人。”她知道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,那日,有人将她选入内廷,告诉她,只有被献给朱棣,才能有改变命运的机会,她虽不知自己是否有如此的魅力,却还是愿意一试,那时她还不知道,自己竟顶了一张与先皇后酷似的面庞。

 

“我答应你,我会宽恕你的父亲。”朱棣似乎早就知晓了她的想法,又说道,“也会赦免你的其他家人,朕会赐你们黄金百两,让你们一家可以安然度日。”

 

“谢陛下。”瑾云没有想到朱棣竟会如此轻易的答应了他的要求,她叩头谢恩,“奴婢愿陪着陛下,即使没有名分也好。”

 

朱棣听到这话,摇了摇头,“我知道你不喜欢皇宫,你不必勉强自己,陪在朕的身边。”

 

“奴婢不勉强,奴婢只愿陪着陛下。”这话当然是出自真心,瑾云不知是自己的同情心作祟,还是她真的对朱棣生出了感情。

 

“我也曾想过,将你留在身边,就把你当做妙云。”朱棣语气哽咽,“可是我无法欺骗自己,你不是,她已经离开了。” 此刻的朱棣,不再是九五之尊的陛下,只是一个失去妻子的悲切的丈夫,“她其实也不喜欢皇宫,可是我们终究无法像一对平凡的夫妻一般生活。”

 

“陛下。”瑾云知他难过,却不知该如何安慰,她起身走上前去,拉住了朱棣的手,模仿着一个妻子对丈夫的口吻说道,“夫君,你要照顾好自己,即使我未曾陪在你的身边,可是我爱你。”

 

恍惚间,眼前的人似乎与那年的人身影重合,压抑已久的悲伤在此刻宣泄而出,他望着面前的人失声痛哭起来。

 

 

尾声

 

朱棣回宫后,也有人议论着瑾云消失的缘由,可渐渐的,人们的注意力被新的事物所吸引,都忘却了曾经出现在宫中的那个女子。而朱棣,也似乎逐渐走出了伤痛,但他仍时常去停放徐妙云棺椁的内堂与她聊天,再后来,他带着她,回到了北平。

 

永乐二十二年八月十二日,命明成祖朱棣驾崩,同年十二月,与其后徐氏合葬长陵。消息传到千里之外的浙江嘉善县,一位妇人闻询泣不成声,她缓缓跪下,朝着北平方向叩了三个头,喃喃道,“陛下,瑾云送您了。”

 

“娘子,你怎么哭了。”屋内的人快步走到院中,将她扶了起来,担心的问道,瑾云抹了抹脸上的泪,投入他的怀中,“我没事,只是风沙迷了眼睛。”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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